2022-04-30~2022-05-20

艾东的绘画新作,在观者心中唤起了“朦胧”这一概念。这是因为,这些绘画的艺术语言具有朦胧的特色。在这些绘画中,几乎不存在明确的线条,形的边缘是模糊的、离散的,而以不同的色彩交叠来表达丰富而细腻的知觉经验,营造出一种朦胧透明的氛围和效果。这里,“朦胧”的含义不止是模糊(ambiguity),更是一种审美范畴。在中国,朦胧美学更多是从文学角度阐释,绘画史上的“朦胧”一词最早出现在日本明治时期,“朦胧主义”绘画改用色彩替代了传统日本画的“线”。近年来“新朦胧主义”作为一种东方美学精神的主张而被赋予了新的内涵。


若以“朦胧”来概括艾东新作,可以说这些绘画达到了十分纯粹的朦胧意境。很少见到受过系统视觉训练的艺术家能对物象的放弃如此彻底,对意象的建立又如此微妙。观者可以从画面上看到多重晕染的形,水留下的印痕,颜料颗粒的虚实渐变。但笔者无意就此将她的艺术归类,而是提出“朦胧”作为她的艺术探索的一种手段。“新朦胧主义”发起人、日本艺术评论家峯村敏明认为“艺术家只有依赖于直觉,进入绘画语言的深处,才能使绘画艺术最终产生新的回响。”艾东的绘画并非意在回归传统美学,而是直面生命经验。


这批作品是在艺术家跌倒受伤、身体受限的情况下创作出来的。坐在轮椅上无法站立、完全依靠看护的照料,使她格外体会到生命的脆弱性。这种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感受,反而激发了她的不受限制的绘画。朦胧的创作手法,意味着形与色均不受束缚,画面也摆脱了规则和边界,正如意识是无边的。在具体的对象被给予意识之前,意识处于自由的混沌状态,被记忆、想象和身体感觉所萦绕,艾东的绘画就是这三者的混合。她的色彩与当时的身体状态相关,尽管这些色彩总体是明亮悦目的,但观者可以从中感受到痛楚、放松、忍耐等种种心理层次,而这些情绪经由朦胧的创作手法,转化成一种含蓄、多义的艺术表达。


艾东一向敏感于内在的生命体验。早在1995年世界妇女大会期间,中央美术学院举办的“偶然发现——丈夫提名展”上,艾东曾展出以医院妇产科的门为主题创作的影像作品,以其对身体经验的前卫表达引起了广泛关注,但可惜的是,在当时的时代背景下,女性艺术家的身份次于丈夫的提名。这次病痛无疑成为艺术家打开生命体验的又一个事件,艺术家将这段经历也做成了影像同时展出,在《呼吸》这一影片中,她每天从轮椅上艰难的站起来,这些重复的动作与绘画构成了互相阐释的关系,有助于观者理解这些绘画中重复出现的形状和构图,乃是一种时间性的记录。


最后,这些朦胧的绘画也是艾东突破固有身份的方式。艾东的社会身份是中央电视台少儿频道制片人,同时也是艾东公益发起人、隋建国艺术基金会的理事长。艾东公益创立于2007年,致力于中国农村及偏远地区少年儿童的艺术启蒙教育。十多年来已组织志愿者近千人次,为近万农村孩子提供了五千余堂专业的艺术启蒙课程,“尽己所能为乡村孩子们点燃梦想”。可以说她的社会身份是三位一体的,勾勒出她的赤子之心和社会责任感。


然而,她作为艺术家的身份一直隐藏于社会身份之后。如何突破身份之间的屏障而实现自我意识的表达?艾东的新作选择了以朦胧为手段,正如德国艺术大师里希特以模糊为特点的绘画,是对绘画规定性的一种推翻。在这个意义上,朦胧并非保守主义,相反是突破了形式、技法局限的手段。当今的抽象绘画领域充斥着“僵尸形式主义”,而艾东的绘画独辟蹊径,以自身独特的艺术语言,灌入生动的生命感知,启发我们重新思考何为绘画的对象和绘画的意义,这也是我们举办这次展览的出发点和价值所在。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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